偏有银枝

藏在深海里的小石砾,三次元学业繁重,随性码字 || 属性太杂,荤素不拒,主涉文学社会学 || 围脖:偏有银枝

【宸汐民国衍生】料平生·第七十章·前夜

新年过后,日子一天天过得像压过泥路的马车,疾走又震耳,眼看到了生辰的前一天,宋妈在家里张罗着次日的吃食,雇了人来装点房子,甚至还帮沈墨迁挑着衣服,热闹得紧,可她却一点也没有过生日的感觉。

在仙乐斯的时候,她记得,生辰时会和芍月偷偷溜出大厅,回到自己房间,点一支蜡烛,分吃准备好的小小蛋糕。芍月总用有趣的笑话逗她,还催她许愿,那时她想,若能再在沈公馆过一次热闹的生日就好了。

只是这几年她虽回了这个家,有沈沛桐和越霖宋妈陪着,却再也没有当初想过生日的欣喜与悸动了。

那天,她和他们商量行动日期时,她说,不如就定在自己二十二岁的生辰上。

有足够理由宴请戴笠,足够热闹,也足够有意义。

当时沈沛桐看了看她,喉结轻动,但是没有反对,算是同意了。

沈墨迁看着床上摊着的几条裙子,拿起手包出门。

影秀与行动队的人早已在房内等候多时,只是她进屋时,却不见樱田的影子:“樱田小姐不在?”“想必过会儿就回来了。”影秀话短,音刚收尾,便响了开门声,屋内清一色的男人都低下头,不敢随意抬眼,沈墨迁是唯一与她对上眼睛的:“小姐回来了。”

“做了一天蛋糕店的女侍,倒是挺累的。”她身上咖色的围裙还没来得及取下来,梳着两股高高的马尾,俏丽又活泼,说话的时候温柔地咧开嘴巴,唇边的笑倒是灿烂,若不了解,恐怕会以为那是早春的粉樱。

沈墨迁垂头,知道自己不会被她这副笑骗过去:“最后一天,以后就不必这么辛苦了。”“是呀,这一段一直在店里干活,若是不说啊,我真以为自己是卖蛋糕的了。还好我在日本也学过一些,不会显得,像门外汉?”“那是自然。”

屋内安静,樱田庆香坐在了椅子上,让沈墨迁坐在她手边,嘴上的笑渐渐没了:“沈公馆一切可好?”“已经给那个人递了请柬,沈沛桐亲自去的,他也应下了,说二十二岁也不是小日子,他明晚六点一定会到。”

听见数字,她不动声色地抬了下左眉,点头看向站着的一群人:“你们这边呢?”“会按照樱田小姐的安排,在明日下午四点前就在沈公馆各处埋伏好,等那些人过来。属下会一直盯着屋内的情况,一旦有非小姐和沈小姐的人出来,便行动。”

“他来赴宴,放在屋外守着的人应该不会太多,但还须谨慎一些,免得你们行动时被堵了路,”樱田庆香从包里拿出一张票,递给身边的女子,“今天出来是借口订蛋糕吧,票据我已经写好了,明日我会亲自送上门,你到时入厨房与我一起准备。”沈墨迁唯唯诺诺接住单子,想起好忙活的宋妈来,盘算着明天让沈沛桐把她支开。

“还有,”她的话还在继续,沈墨迁收起思绪看过去,“这把枪你拿着,明日房内只有你我,若想在完事儿之后躲开沈沛桐他们的袭击逃出去,还得费些功夫——你会开枪吧?”沈墨迁犹豫着接住她手中的黑色金属,冰凉的感觉从指肚攀缠入心脏,像滑溜溜的鱼尾,钻进她身体里,寒从脚起。

樱田庆香眼睛睁着,虹膜随着情绪反射着幽光,沈墨迁握紧枪柄:“我会。”“那我便放心了,到时你可要看顾好自己,可别不小心被飞弹打中了。”她说得云淡风轻,像谈论刚用过的红茶里劣质的脱脂奶一般,听得沈墨迁心中多有不适,仿佛要杀她的不是那些流弹,是眼前这个女人似的。

“好了,明日沈小姐便在沈公馆等我消息,到时听我指挥。”压抑的玩笑没有继续开下去,樱田庆香挥手,让她收了手枪准备离开。沈墨迁起身与她告辞,见她似乎还要与影秀有话商量的样子,心里不由掂量,想让沈沛桐在布置室外兵力时多留心一些。

“沈小姐。”樱田庆香在背后叫住她,柔弱的声音如鬼魅的手。

沈墨迁转身,笑着看她。

“生日快乐。”

她胆战心惊地谢过,转身关门。

 

回去的时候,沈沛桐也与越霖刚从曾家岩那边过来,显然是刚去商议了明日的行动,两个人显得心事重重。

“回来了?她可有再说什么?”“她给我把枪,说明日室内混乱,可能用得上。另外,行动队的人下午四点前便会在附近埋伏好,我走的时候看她和他们还有话说,心中不放心,明日戴先生和政府的人可会顺利堵住他们?”

“这你放心,人手会准备得多许多,且你给他们的可伏击地点,我们的人已经知晓,想围攻不是难事。只是为了不让你的身份暴露,他们不会全擒全歼,明日的主要任务还是困住他们的脚步,防止这些人进屋支援樱田,给咱们带来麻烦。”沈沛桐看着她仰在沙发上,伸出手指揉鼻骨,轻轻绕到了后面,双手的中指和无名指抚上她的太阳穴。

沈墨迁身子一惊,立马转身看他,然后又瞧了瞧厨房里的宋妈和上楼的越霖。“别动,休息一下。”她还没出声反对,他暖暖的指尖便已经打圈着轻按她的鬓发,一圈又一圈,像水面的涟漪。

她想起那晚的话来。

——“我不知道,我到底是在怨你……还是在怨我自己。”

她是怨,但她更多的是难受。她多想像寻常人家的普通女子一样,读书、上学,与倾心的人见面,读着《新青年》、《浅草》、《诗刊》,聊着各自更中意郭沫若、胡适,还是易卜生、泰戈尔或莫泊桑,偶尔去公园听湖里的游鹅叫唤,下雪时可以去看梅花,吟一句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”。而不是,在这炮火中,每日提心吊胆、苟延残喘,而不是以为重逢就是结局,却没想到下一次离别就在眼前,而不是手里握着那冰凉的武器,思考着明天自己会被谁所杀,或开枪伤了谁。

明日,她就要二十二岁了。

自三七年见到他,走入他的生命,已是第七个年头了,可她却越来越怕,越来越无助。就像当初知道沈沛桐和戴笠要用一个无辜的人做诱饵一样,她恐惧着每一次任务,每一声枪响。

她看见他为了大局、国家而不得不赔上他人的性命,也看见了她又一次要跳入深渊,离开这座城市,沈墨迁想,她无法控制一切,甚至连他也留不住。

她恨他如此“顾念大局”吗?

她更恨这个世界。

在沈沛桐手指的宽慰下,沈墨迁慢慢闭上眼睛,伸手够住他的双臂。

 

晚饭过后,沈沛桐被宋妈推着上楼,替她选明日穿的裙子,宋妈在一旁一件件解说着,左选右选也挑不出来哪个更好,便出了屋子让沈沛桐自己看。她倚在墙边,无声地见他仔细看着床上的每一件衣服,像躺在那里的是她一样,他观察着材质、样式、颜色,最终拿了荷莖绿刺花青的旗袍:“这件怎么样?明而不艳,颇有早春的感觉。”

沈墨迁摇摇头。

“那喜欢什么?”他走近来,身形的影子打在她侧脸。沈墨迁巧妙躲过去,到床边拿了通身月白色的香云纱裙子,只有袖口、如意襟和裙摆处有些许霁色的勾纹:“这件。”“太素了。”沈沛桐仔细拿起来,在她身前比划一番。不过还是很好看。

“素些才好,又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。”见她这么说了,他才由着她去,俯身去收拾床上其他几件衣服,仔细叠工整了,放进衣柜里。

“都要走了,也穿不上了,收拾了有什么用。”沈墨迁的声音从身后细细地传来,像游丝一般,令他蹙起眉头:“等你再回来,再穿。”

她似是而非地点头,像在认可,也像在怀疑,转身坐在镜前,去拆身后的辫子。发上的靛蓝绳子像打了死结,怎么着都拆不干净,沈墨迁含着一口闷气,来回摆弄着,手间的青丝乱在一起,如带着露的云雾似的。

沈沛桐接过她的辫子,小心顺着纹路扯开,将那股绳绕在了自己的指上,双手顺而将头发轻轻散下,从镜子里看她,月白色的额头打着他的下巴影儿,是望舒的衣襟,太阴上的幼兔。

他俯下身子,伸手勾住她的耳,无言看着。沈墨迁颈边发热,感觉他眸中像有火气,要把她焚尽在这春日里。

她坐起来,准备出门:“我去倒点水喝。”

沈沛桐手中收力,将她揽回身边,沈墨迁身子一斜,脚下没站稳,顺着他的方向一并倒在了刚整好的床褥上。天旋地转,她好像头晕眼花,也好像心中慢慢醉在了酒池。“我没心情跟你闹!松开我!”上次他把她堵在门口强行含住她的唇时,沈墨迁就领教过这个人的固执,只不过当时她还算清醒,没有乖乖就范,回咬他的唇肉,就逃了出门,算是暂胜一局。

不过自古战场上胜败乃常事,她上次赢了,这回便不一定了。

沈沛桐用舌尖顶/入她的贝齿,没给她空间反咬自己。他手中还留着的头绳像月老的那根连姻线,紧紧合在他们掌心之间。沈墨迁在身下拼命挣扎,但抵不过他身子重一些,紧紧压着,她渐渐脱力,只能任由他的唇香留在她肌肤上。

“你不愿意?”沈沛桐声音低着,如洪钟盖在她身上,令沈墨迁怯软下来:“也不是……”“那还乱动?我若用力了可别怪我。”
“堂堂沈先生原来如此不怜香惜玉?”沈墨迁知道,他嘴上虽硬,但肯定是舍不得的,就如,他不舍她离开一样。

“我是否真的不怜香惜玉,你试试就知道了。”

他俯身,吻住她发湿的眼眶,知道她在坚忍之中,不知何时就会崩溃。沈沛桐伸手解自己的扣子,将温暖的胸膛紧紧贴合着她,仿佛在早春的寒气里,她仍是怕冷的嫩花一般。然后将吻移下了颈。

沈墨迁的气越喘越粗,看到的景也越来越糊,像吐出来的哈气都蒙在了自己眼前的玻璃上一样,泪水顺着躺下的身子滑进耳廓。沈沛桐手上轻微抚慰她的动作慢慢加重,从她的双肩,到腰际,再到身前双双隆起之处,抬头见她发肿的眼睛,一声不吭地低头,含住雪上的那小颗红樱桃。

她不自觉地轻启双唇,双手探进他的发间,泪像有声的刻漏,倾听着谁的心碎,又思量着谁剩下的时辰。

沈墨迁感到腹下紧缩的疼痛,和被充满的掠夺感,像吃撑了的肚子,或被迫喝下去的补药。她紧紧抱着他的后背,鼻尖在他肌肤上一下下动着,贪婪地吸着空气,或是他的味道,然后张嘴,吸咬住他的锁骨:“沛桐,不要忘了我。”

“等我去找你。”他摸索着,用拇指拭掉她耳里的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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