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有银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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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宸汐民国衍生】料平生·第六十七章·锋刃

她一脸铁色地下了黄包车走回沈公馆,路过林荫道时也无心欣赏秋景。转眼已到了傍晚,从门外看进去,屋内的灯映着外面的树叶枝桠,好像给它们添了暖装似的,一层又一层上了亮色。沈墨迁右手敲门,听见屋内大步的脚步声,紧接着是转锁的声音。

沈沛桐低头看她,将她拉进来,然后从厨房倒了热水:“马上开饭,先喝口水。”

他见她十指攀上水杯,像抱着羸弱的手臂一样紧紧覆在玻璃上,猜到是有了新的任务:“先别多想,等吃完饭,你仔细讲讲那边的情况,嗯?”她抬头注视了他几秒,缓缓点头,心想就算日本人再怎么胆大有野心,想要暗杀戴笠,他和上面也一定有办法解决,总不会让那些人拿到甜头。

可是,这件事毕竟太大了,她如何能阻止计划,又不暴露自己呢……?

还没继续想下去,沈沛桐便牵着她走到厨房,桌上已经上了热菜和米粥,香味如粽子上的竹叶一般裹着她,令沈墨迁忍不住柔软下来,乖乖坐在他旁边看他给自己加菜。

安静的晚餐过后,她便随沈沛桐一同来了书房,刚关上房门,沈墨迁一下子跑到他面前,昂头看他,一脸诡秘似的。

“见到人了?”

“嗯。的确如电报上所说,‘表姐’真的是个女子,还是安藤蔚的高徒,名樱田庆香。”她话尾落下,沈沛桐便起身重新开门,去外头给越霖吩咐着什么,然后回到了屋里,动作甚快,仿佛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。

“继续说。”他坐在了书桌前,沈墨迁跟了上去,倚着桌子:“他们要杀戴先生。”

沈沛桐猛地抬头看她,眼中的惊愕只有一瞬,但很快平复下来:“果然,他们耐不住性子开始行动了。”“之前你就担心,他们在你和李士群的事情之后会有所行动,看来果真没猜错。近一段时日,樱田都会装作记者探查城内的情况,行动队的人也会留心,看哪里比较适合下手。不过我看樱田的意思,她总想在戴先生身边护卫薄弱的时候行动,她说,想从他亲近人处开刀。”

楼下传来关门声,沈墨迁知道,是他派越霖出去了。“她很聪明,重庆不比其他地方,兵力部署严得很,且戴先生又是政府里的重要官员,本人也极为小心谨慎,贸然出手只会损伤自己的力量。所以从他亲近的人那里下手,一方面会减少他的警惕性,另一方面在防卫上也好攻破。”

“是,她很聪明……感觉也挺多心的……今日临走的时候问我是否还在你身边,虽然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,但我总觉得不安,仿佛被她怀疑了似的。”沈墨迁握紧双手,想起下午关门时她在门缝里看到的眼睛和笑容,明明那嘴角和眼角都是清朗,但她还是莫名地感受到和这不相符的冰潭。

沈沛桐的右手顺着她的后脊,桌边人感受到动作,勾起笑来:“也许是我想多了也不一定。”“我让越霖去暗中查她的底了,你不要多想,这件事该如何决策还是得和戴先生亲自谈一谈。明日你随我去曾家岩。”

想起曾家岩那栋楼的冰寒逼人,和戴笠身上的模糊态度,似远似近、似亲似疏的,沈墨迁就有些不舒服。但是没办法,她总要去面对这些人和事,无论为时局也好,还是为他也好。

沈沛桐看出她的低气压,将手掌上移轻拍她的后脑勺,柔软蓬松的发丝在手心依偎,不知是让谁的心里更放松一些。

他从书架上找了书给她看,还没翻一会儿,房门便响了。

越霖动作还真挺快。

“先生,”他快步进来,手上拿着个资料袋,把东西递给沈沛桐,气儿还没喘匀,“樱田庆香是北海道人,自神户间谍学校毕业,之后便来了中国。说来奇怪,她入我境以后,并没有什么动作,一直潜伏在香港,所以我方也没有注意到她。要不是如今她露了面,想必连她去过香港的事情都不容易查到。”

沈沛桐将袋子上的封线绕开,一张张翻着文件,沈墨迁在旁边顺手接过他看完的部分,仔细研究起来。“在香港有什么行动吗?”沈沛桐略读完,尽数递给了她。

“没有,倒是很安分地过了大概一年左右,此次也是安藤蔚向上申请才把她调回来的。回上海的时候,为掩人耳目,还是从香港飞了武汉,然后坐火车到上海的。先生,她为什么一直在香港待着,却没有动作,似是在浪费时间呢?”

“看资料上显示,她躲在香港,像是日本高官决策下的有意为之,仿佛在刻意隐藏她似的。”沈墨迁看着纸上的字和樱田庆香早年在学校的照片,不自觉地接上话。沈沛桐瞧她一眼,绕桌子走到越霖面前:“没错,就连安藤蔚想让她去上海,都是批准过后才能施行的。看来日本人藏她用心良苦。”

“是想养精蓄锐,好出其不意制造杀机?”越霖说得快,沈墨迁就跟在后面点头。

“不完全,恐怕与别的事有关。否则也不用护得这么严。”沈沛桐说完,便见沈墨迁把资料整好塞进袋子里,心事似乎更重了:“越是护得严越是说明她是可用之才吧,我见上面说,她可是学校里的佼佼者,中英文、电报破译、枪法、格斗,样样精通,又有性别优势加持,可见不是寻常之辈。”

他走到她身边,拿过资料袋,向她挑挑脸上的肌肉,让她安心:“有些事情你不清楚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她入香港是去年的事情,在寸寸光阴如金子般的战时,日本人和她能有这么大耐心让她闲置一年,绝对不正常。四二年的时候,军统杀了一个日本间谍,不知越霖还有没有印象。”“我记得,当时还和先生谈过这件事。好像还是个女人,叫藤原……”

“藤原裕子。”

沈墨迁抬头,他们似乎不曾提过这件旧事。

“土肥原贤二的高徒,曾攻入国民党要员之中,泄露许多重要讯息,还差点要了校长的命。她也是神户间谍学校毕业的,恐怕算是这个樱田的师姐了。”

“如此……日本人失了个藤原裕子,生怕在这多事之秋又生出许多事端,且当时我们盯得紧,在挖潜伏在各处的日本间谍,他们应该是怕了?”越霖心里大致有了谱。“应该是如此,所以他们才对樱田的事情有多番考虑,直到现在上海频频出事,才启用了她。”

沈墨迁看着他们来回接话,站在一边,意外地安静下来。

樱田庆香在间谍学校的学习经历、雪藏于香港一年的沉寂史,以及作为安藤蔚的高徒、藤原裕子的师妹,这些标签都不会让她是一个纯良无害的女孩。而沈墨迁如今也更加确定,那时在屋内隐隐散发出来的侵略性,在门口时意味深长的目光,都绝不是她的多心,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,随时可能架在她颈边的快刀。

 

次日一大早,沈沛桐便带她一起站在曾家岩51号楼下,上次来的时候,还是四一年的冬天,潮湿的感觉顺着地板一直上爬进沈墨迁的脚心,而如今九月早阳斜入,本应暖上几分,但她还是觉得手心在冒冷汗。

旁边的保镖确认过他们的身份,便与越霖一起守在了门外,仅留二人进屋。

戴笠已经坐在书桌边喝着咖啡,她和沈沛桐的面前也放好了杯子,颇有一起用早餐的样子。

不过他们早已吃不下了。

“相关的事情沛桐已经让越霖提前告知我了,墨迁辛苦了。”少了上次的寒暄,这回他倒开门见山。沈沛桐见她只是俯首没有接话,知道她是不想多言,遂挡了戴笠与她的对话:“主事之人樱田庆香来头不小,恐得小心处理。先生打算怎么办?”

戴笠坐的书桌离他们的沙发有几米远,他遥遥靠在那里,丝毫没有被自己成为暗杀目标这件事吓到,显得镇定自若:“这天下有太多人想杀我,我在刀尖上摸爬滚打也多年了,她就算是来头不小,也不一定真能把我怎么样,况且,不还有你们吗?”

“听墨迁说,樱田庆香是想从您身边熟悉的人下手。”

听到这话,他放下了咖啡杯,与沈沛桐对上眼睛:“看来得辛苦沛桐了。”“属下明白。”他们都了然,若想顺着樱田庆香的想法行动,将计就计,且还要保证戴笠的安全,以沈沛桐做饵,是最合适不过的。况且,沈墨迁作为日本人安插在他身边的间谍,想要接近沈沛桐,也是轻而易举。

沈墨迁皱眉,知道他果然不会放弃沈沛桐这个摆在眼前的好棋子。

“让他们凭借接近沛桐再来接近我,少了与我身边的人拼命的力气,他们放心,我也很放心。”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,像在假寐,又像在观察什么,身旁的安然气不散,是见过许多刀光剑影的老手,沈墨迁只瞥了一眼,便把目光藏在沈沛桐身后。

“属下这就去安排,引他们到我身边动手。”“可是……如何让他们自信自己完成了任务,已经成功……除掉……先生您了呢?”她问得小心翼翼,生怕说错了什么,眼前的人虽然和善,但沈墨迁明白,自己看到的永远是假象,甚至是假象的一角。

沈沛桐扭头回她,撞上后者不安的目光:“先生是不会真的出现的,充其量是找一个长相有五六分像的替身前往。”

听见这话,沈墨迁俶尔睁大了眼睛,像用逼人的目光问询他似的,但他没有说话,扭了回头,看着戴笠。远处的男人满意地点头,重新掂起杯子,任由沈沛桐安排妥当。

这种刺杀的戏码,他司空见惯,根本不需要亲自上阵:“若有必要,墨迁开枪便是了,不必多虑,顾全大局才是最紧要的,况且这样也可以洗脱你自己的嫌疑。”

沈墨迁接住他模糊起来的目光,没有应声,牙齿死死磨着下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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